文 / 謝佳錦

沙龍攝影 / 張國耀

時間：2017年11月21日

地點：台北西門町意舍酒店

高樓乍起林立卻又空蕩無人的內蒙古「鬼城」鄂爾多斯市，一個乍富又乍窮的難搞老頭，騎著一台特別不合時宜的電動車，奔馳於銀幕上。

這是中國獨立電影《老獸》，1983年出生的內蒙導演周子陽的首部作，以金馬獎最佳新導演、男主角、原著劇本與攝影四項提名，奔馳出不俗成績。飾演片中這位難搞老頭「老楊」的資深演員涂們，更有不小的影帝呼聲，與周子陽導演、攝影師Matthias Delvaux一同來台，出席金馬影展茶敘。

被問到知道自己是影帝大熱門嗎？涂們面不改色，悠悠吐出：「不知道。有一些傳說，但是傳說總歸是傳說。兩年前有句網路語言，哥只是個傳說。」冷面笑匠風格，逗樂全場媒體。

涂們老師詮釋下的靈魂人物

周子陽從2013年開始創作劇本，靈感源於親戚家孩子們綁架父親的真實事件。劇本寫了兩年多，開始進入籌備期，面臨演員選擇的問題。因片中想全用內蒙古方言，考慮找內蒙古演員，那時也看了涂們老師主演的《告別》，他在裡頭飾演一位癌末老人，於是揣想「涂們老師是我唯一的選擇，沒有備選。」

電話聊過後，周子陽覺得涂們老師對劇本主題的陳述特別準確，前往呼倫貝爾當面拜訪。下飛機後，兩人在酒店聊了兩個多小時，聊完即拍板定案。兩人續喝續聊，半夜呼倫貝爾大雪紛飛，隔天早上涂們老師送他去機場，當導演在排隊時，涂們老師跟他要了身份證就去插隊，說：「老楊從來不排隊！」導演說：「我當時心裡非常高興，我選對了，他已經開始準備角色了。」

涂們會怎麼形容老楊這個角色呢？他認為這是一個倒楣的人，有性格、信仰的缺失，身處經濟飛速發展的社會，歷經乍富乍貧，可能對心理有些影響，「是一個典型的被社會衝擊下的人物。」

電影裡，老楊的皮衣、太陽眼鏡特別顯眼，是過往顯赫的遺痕。他經常騎著的小電動車，彷彿大人騎小車，也有一種很直觀的荒謬趣味。周子陽說：「以前中國有過自行車時代，現在汽車特別多，但有很多人就是偏好電動車，這是一種不怎樣的交通工具，走得也不遠，老楊騎著電動車，有一點點生活的屈服在裡面，可是他又覺得自己挺酷的，不覺得像其他人騎電動車是一種無奈失落的狀態，好像覺得自己還在騎一匹馬似的。」

從王公貴族到草根小人物

事實上，涂們老師素有「草原王爺專門戶」之稱，直到《告別》與《老獸》這兩部近作才擺脫定型。

涂們笑稱：「多年從事電影的，都是比較熱愛電影的人，但是電影很沒有良心，容易把你固定在某一種狀態裡面，影視圈說我是王公貴族、王爺、可汗專業戶、帝王專業戶，那是他們說的，我並不想只演可汗，也想演我們比較熟悉的，可以在生活周邊感覺到的小人物或大人物，拓展自己戲路。」

那現在想演什麼呢？涂們不改幽默本色，說只想演自己，一個小男人。迥異於「老獸」的大男人、自我中心、惹事生非，涂們自稱性格平和、膽小怕事、尊重女性，笑說是「小獸」。在導演的觀察裡，儘管涂們老師的行事作風迥異於老楊，但都有一些玩世不恭、無所謂、無所顧忌的氣質，也一樣顧道義，肯幫朋友解圍。

至於涂們老師的最新計畫，他透露剛拍完一部新片叫《呼倫貝爾城》，講述清朝末年鄂溫克族的故事。這次沒有演出，是當導演。

傾頹的城市景觀，現實至超現實

攝影師Matthias Delvaux是比利時人，有感於比利時是個很小的國家，生活太安逸規律，五年前來到中國，從成都騎自行車到西寧，花了三個月。自此對中國感興趣，留下來工作，並開始學中文。

導演為什麼想找Matthias合作？他說：「我在北京發現好多攝影師是不喜歡電影的，他們只喜歡幹活。Matthias是喜歡電影，喜歡藝術片，也願意往這方向走，這是最重要的契合點。」經歷幾次合作後，也感覺有默契。因此周子陽劇本尚未完稿，投資還無著落，就不停與他交流，也帶他去鄂爾多斯體驗生活，從揪哥兒們喝酒、大口吃肉起，再到熟悉當地每一場景。

Matthias認為鄂爾多斯這個地方特別荒誕，曾有昔日榮光，但如今已傾頹——此番描述，一如主人公老楊。不過這地方已經被拍過很多次了，無論中國或其他國家的創作者，他們想拍出不一樣的，便往鄂爾多斯的小巷找，尋找一種反差，因此片中有拍到空蕩的新樓高樓，也有深入較少人拍的鄂爾多斯小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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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子陽導演在導演闡釋寫道：「電影美學和影像質感上，我用現實和超現實的方式來呈現，因為現實最有力量，超現實是因為鄂爾多斯這個城市最接近超現實。」

從人物到場景，從現實到超現實，再從小男人到大男人，《老獸》不只穿越銀幕前後，也從內蒙奔自台北，無論主角形象或地域感受，都在觀眾心裡留下難以抹滅的印象。